给Q写的辩词

Q,这是『冰先生杂谈』第210篇更新。希望你能读到。如果文中提到的事情压根没有发生,那该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之一。

晚上10点23分,托人多方打听的消息传来,Q终究还是不愿意留下,到一个没有抑郁症,没有领导过分苛责的世界去了。一个多小时前,也就是在晚上8点54分,我才听说,Q今天选择了用跳楼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当他站在楼层边缘,身体逐渐前倾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起,大概在小学四年级时,M,Q和我三人痴迷《三国演义》,模仿桃园三结义的台词结拜了一番。“皇天在上,后土为证”刚说完,我和M善意地提醒他说,M可是年初四出生的,我出生在年初十。如果非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话,他可得比咱俩少活十几天天呢。他爽朗地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没事儿,十几天而已,不算啥。”兄弟,你纵身一跃的时候,是否想过,你在逼我和M背信弃义啊。今天中午,我恰好和Q单位的人士吃饭。他们都说,近些日子单位换了新的大领导,要求很高。总部有个年轻干部压力太大,想不开,要跳楼,硬是被阻止了下来,后来回家休养了一段时间才回来上班。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说的人是Q。我更没有想到,也许就在他们讲述这个自杀未遂的故事的时候,Q正站在某座楼的天台上,想再一次舍弃他的生命。我想表达的并不是一种早已落入俗套的悲伤——事实上,我还没有进入难过的阶段。我还在想,有没有可能是消息错了?——比如说他还在抢救,还在努力的抓住一切活下去的希望;又或者是(在我自私地看来)更理想的结果——跳楼的根本不是他,毕竟在10点钟的时候还有人跟我说,跳楼的干部是Z,不是Q。但我突然想到,如果Q跳楼的事情终归是真的,那么当这件事逐渐被大家知晓的时候,好事者会对他作出怎样的“判决”?我想起了今天饭局上,Q单位的同事向我转述的其他人对Q轻生一事的评论——“心理素质差”、“抗压能力低下”、“脆弱”、“干嘛这么想不开”“怎么那么狠心抛下父母,不孝”……在流下眼泪之前,我要为Q说上一句公道话。Q读小学的时候,他父亲罹患癌症,五年级结束后的那个暑假便撒手人寰,但Q一如既往的善良、开朗。有一次,自然课老师要求每个同学捕捉八种昆虫制作标本。我显然不精于此道。Q一眼看穿了我的窘迫,拍着胸脯说包在他身上。周日,他拿着两个自己做的长杆捕虫网带我上了白云山。当然,捕虫网在我这顶多就是走小路上山时的拐棍,他一个人抓了十多只昆虫,做了两份标本替我交了作业。又有一次放学后,我们一起值日。小学生值日大多都不认真,小伙伴们拿着扫帚当红缨枪打闹起来,不料有人把头顶的日光灯打掉一支灯管,碎了一地。我仗着自己成绩好,满不在乎——要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老师总是对成绩好的孩子更宽容些的——打算一力承担起后果,但Q不放心,回到家以后,硬是扯着妈妈买了一根灯管,回到教室安上,第二天再向老师承认错误——要知道,这灯管压根不是他打碎的。他一直都是这样。有他在的时候,我们甚至无需仰望星空,就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清澈明亮的光辉。如果说父亲的患病和去世改变了他什么,那就是他的志向。父亲去世后,他便立志学医,还想穿上那身制服,继承父亲的衣钵。1997年,我们小学毕业。他把这两个理想工工整整地写在了我的同学录上,笑嘻嘻地,露出洁白的牙齿,说:“要是能当一个法医就最好啦”。到2010年,他的两个理想都实现了。我记得大概也就是在那时的一次小聚,他跟我说:“我自己学了医才知道,原来当时我爸爸如果更规范、更严格地用药,复发的可能就会降低的。我真懊悔小时候不懂这些……”我安慰了他几句,告诉他好好孝顺阿姨才是弥补遗憾最好的办法。他点点头说:“是啊,我现在挑女朋友就一个条件,要对我妈好”……我不敢想象Q的母亲现在的心情。她也许和我一样,还希冀着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也许和我一样,也想不懂为什么Q要那么执着地离开这个世界。也许他是病了,病得无法调动自己内心那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去与疲倦和沮丧作战;也许他只是太认真太在意了,绝不允许自己的工作质量对那身父亲穿过的制服有一丝丝的辜负……但所有认识Q的人都应该知道,无论如何,他不是脆弱的;不是想不开;不是不孝而狠心抛下母亲的人……那些不懂得Q的人生便信口雌黄的人啊,如果你和Q一样,能在失去父亲之后依然温暖、阳光,如果你和Q一样,能坚守理想,奋斗13年将其实现;如果你在人生中,能够有Q在面对死亡时那种执着和决绝,那么你可以自由地拿起道德的石头,狠狠地砸向逝者的名誉。但你们敢吗?你们配吗?我当然有Q的电话和微信,直到这一刻我还在想,我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要不要发个信息给他?但我不敢。我怕真的有别人接起这个电话或回复这条信息,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要是一觉醒来就能收到他的消息,臭骂我居然在文章里诅咒他死,喊着要跟我绝交,要是一睁眼就能看到多年的挚友纷纷抱怨我谎报军情,害得他们瞎难过了一把,那该多好啊。M,Q,我还有大家都会哭的吧,但那是快乐的泪水啊!Q,我想你了。L2020年11月9日凌晨3:14发布————————————————————微信及抖音:主笔冰先生(mricewrites)微博:主笔冰先生QQ:主笔冰先生(3097573051)

赞 (0)
版权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