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金梁振华孟婕丨写完剧本之后,编剧的命运掌握在谁手里?

■ 本期轮值毒叔■
单口烁金·宋方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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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重点:是剧作中心制,不是编剧中心制
宋方金:接下来一个话题我觉得很有意思,我们经常说导演中心制、编剧中心制、制片人中心制,还是资本中心制。实际上咱们作为右玉论剑和怀柔论剑的同仁,一直在推这个剧作中心制,但是到今天为止,咱们没有推编剧中心制,我就非常悲哀,因为所有人都以为咱们推的是编剧中心制。其实不是,我一直觉得有的编剧能当中心,有的编剧不能当中心,但其实咱们推的是剧作中心制,比编剧中心制。
梁振华:要辽阔很多。
宋方金:更辽阔的一个概念,那么在这样一个时代前提下,行业环境前提下,梁振华老师现在对我们行业整体上是什么样的看法?
梁振华:我先说一下,《澳门人家》的整个项目成型的过程,央视找到我之后,我跟制片人杜伟先生聊得很投缘,这种投缘就有了彼此的信任基础性。
宋方金:但你这个戏我看是监制加总编剧。
梁振华:对,因为合作永远是跟人,比方我跟方金合作,基于彼此信任的话,很多事情就很好聊,我信任你的业务能力,你信任我的操盘水平,有了这种绝对互信之后,我们的沟通中头衔已经不重要了。这个戏我并不是制片人,我是纯粹的编剧,那么在剧作过程当中,他非常尊重我的意见,当然他对剧本有意见也会跟我沟通,好的编剧不是说剧本不能改,是坚持剧本的核心要素和我认为优秀的东西,你要改的话,你要跟我商量。只要大家是共同为剧作去加分,我相信我们不会那么粗鲁地拒绝,当导演有了好的意见,甚至包括摄影,包括好的主创团队跟我们提出能够加分的好意见,为什么不把这意见吸附进去呢?有了这一点之后,那就不光是在剧组层面了,比方说刚才方金谈到的演员层面,包括我们邀请的任达华老师、董洁,后面还有几个演员,有些演员是我出面去谈的。编剧去谈演员有一点好处,演员或演员团队非常愿意跟我们来交流剧情,他看中了故事,看中了剧本,那么我们来谈,因为我们是这个剧本的母亲,我当然是最了解它的,然后包括在后面的美学风格,我跟制作团队都沟通得比较多,所以在这个过程里,虽然我不是制片人。
宋方金:拍摄期间你在组吗,还是?
梁振华:我没在组。
宋方金:没在组就。
梁振华:但是,我参与了搭班子。前期跟主创团队怎么把剧本要素跟制片结合,我提供了很多建议,我认为这个制作团队把我提的有效有用的建议基本上吸取了。包括在搭景,后期在机房里面色调都是我和导演定的。我为这个事情跟导演还有过争论,第一集那个调性是最后的时候确定的。
宋方金:我是很喜欢的。
孟婕:很喜欢的。
梁振华:你知道广东有一点点泛绿,我们看到好多港片,在回忆当中80年代有一点土黄色,这些色调一中和之后发现它有点怀旧感,为调色我们争论了一个星期,后面整体出来了,离现在近一点的调色稍微鲜亮一点,但是在80年代、90年代的调色就是这种风格,时代的怀旧感它是越来越走向清晰。我们不可能为一个作品去裹乱,可没有人比我们更愿意让这部作品好。何况当我们经验越来越多的时候,我们当然能够对作品的品质提出我们自己的有效建议。有了这一点之后,就回到刚才方金讲的剧作中心制,其实剧作它一定不是一个人。
宋方金:对,它不是。
梁振华:它是一个剧本所吸附到的所有良性的因素,所有人只要服务于剧作本身,那么就让一个项目的操盘全部回到了作品当中。这个作品一定是起源于剧本,我们起源于剧作。剧作中心其实就告诉大家,只要做到作品本位,那这个作品的生长就会是良性。如果演员、导演、制作人都是为了创作来服务,那剧作中心跟他们每个人的职能是没有任何矛盾的,所以很多人误解了,我们并没有说是编剧中心。其实一个编剧当制片人,还是导演当制片人,这很多是偶然,并不是必然,上升不到一个现象。只是每个人像捍卫自己的眼睛和生命一样去捍卫一个作品的品质,这当然是一个愿景。但如果每个人都这样去做,每个作品它就会以尽量好的方式去呈现。所以在《澳门人家》的制作过程当中,剧作真的是我们围绕的一个中心,我们并没有为别的事情分过很多心。
宋方金:梁老师是监制又是编剧,可能接下来如果编剧想成为中心制,或者想使自己的剧作完整的话,可能监制是一个很好的身份。
梁振华:非常合适我觉得。
宋方金:我注意到孟婕的作品从咱们惯常的角度来看,是没有明星,至少没有流量明星。那么我想问一下孟婕,你在这个作品里,你把剧本交完了,就全权是剧组和制片去完成工作了,还是说你也会参与一部分?另外我不知道,不是流量明星来演这个角色有没有一些困难?
孟婕:我其实剧本交完之后,在选演员阶段我是有参与的,包括这次又选的唐曾,就是我上部戏的男一号。
梁振华:《娘亲舅大》。
孟婕:对,《娘亲舅大》。
梁振华:孟式系列,演员不能换。
孟婕:公司跟我说,我们跟唐曾谈,我说挺好的,虽说不是照着他写的,但跟他还是比较熟,我相信他是能完成的,而且唐曾还是比较用心的。
宋方金:演得也很好。
孟婕:他有他自己的一些表达,演员的话,我们的女二号张桂香是一个特别大的惊喜,我之前看过她的戏,我特别喜欢这女孩。
宋方金:她是第一次演你的戏是吧?
孟婕:对,《娘亲舅大》的时候擦肩而过,因为她要生小孩,就没有演,但这次她来演张桂香,我特别激动。她就是我想象的那个演员。这两天我看了5集,完成的特别好,我觉得她能超出于我在写剧本时那个想象,我觉得她比我写的还要。
宋方金:那就等于说你觉得演员提升了剧本的这个?
孟婕:对。
梁振华:加分。
宋方金:你是参与到选演员,见过之后就(完了)?
孟婕:对,我就开机,吃了顿饭就回来了,没跟剧组。
梁振华:那因为你剧本太好了,不需要改。
孟婕:还真是没让我改。
宋方金:那就是剧组中间没有给你打电话,说哪些需要调整或者怎样?
孟婕:没有,好像他们要做个短片,让我选了一首歌,台词什么的。我真的是一个字都没改。交完了,我就彻底没事了。
宋方金:其实你是单纯就想当一个编剧,并不想扩张到制作领域。
孟婕:也不是。
梁振华:你是我们羡慕的对象。
孟婕:我也很羡慕梁老师,但是羡慕完之后,就觉得我可能不行,能力有限,然后时间、精力消耗上我觉得确实很累,我很懒。
梁振华:一言难尽。
孟婕:对,我还是算了吧,把剧本写好就好。
梁振华:《新围城》然后《热爱》,真正的中心制,我们听一听,学习一下。
宋方金:我刚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想单纯做一个编剧,就想写剧本。那时候觉得写剧本,然后交给导演,然后再交给制作公司,就觉得万事大吉了。
梁振华:很幸福了。

我当时就发誓这辈子坚决不当导演
宋方金:有的时候有,你就有一种什么呢?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剧本写完了,交给制片团队了,如果是就此跟你没有关系了,有一种金蝉脱壳的感觉,因为咱们干下一个事儿去了,这一群人还在这儿忙活,有一种窃喜。我最早是写电影剧本,我的第一个电影剧本《飞》拍完之后,说实话我看到之后,是真的崩溃了一星期,就不想出门。我觉得怎么剧本和影像之间差距会这么大?
梁振华:但这个片子好像很成功。
宋方金:所以我觉得这是编剧的悲哀,我知道这个片子不该是这样。但是它是这样的,因为世界上没人知道你的剧本是怎样的,所以说它也会成功。 但是这种成功,不是我要的那个成功。这是第一个,非常崩溃,后来就慢慢知道了,导演和你想象的这个世界完全不是一回事,即便再靠近的两个人,他在美学上都是对方的绝症患者,他没有办法打通那个东西。后来我自己去做了一次导演,100来万的小成本电影,我想试一试。试完之后,宁浩团队来找我写《疯狂的外星人》,我跟他们团队聊,我刚刚拍完电影,他们说是不是觉得不舒服?其实我真的不舒服,我发现摄影机没有笔,键盘自由,用镜头表达脑海中的山川湖海更困难。
梁振华:更困难。
宋方金:所以我当时就发誓这辈子坚决不当导演,而且我也原谅了之前拍过我戏的导演,我自己都不能实现自己的想法,更何况别人?这是我的第二个阶段。第三个阶段,我拍出来的第一部电视剧是《手机》,但我写的剧本不是第一个。拍完《手机》这个剧,导演是沈严,他请我去后期机房看,我记得非常清楚,在机房门口,他跟我说,你看了之后千万别骂我,他说没有导演能拍出编剧心中的世界,我们只能尽可能地去呈现和提高。我就进去看了,应该说电视剧《手机》这个成片和我的剧本,它呈现到了85分。
梁振华:那很好。
宋方金:很高的一个境况,那个时候我心境已经比较坦然和平和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难处,或者说每个人都有他抵达不了的地方。《手机》之后我就在思考,如果我要去继续从事这个工作,那我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或者不能把命运完全交到别人的手里,是不是能有一点主动性,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探索,我跟剧组、我跟制片方。
梁振华:什么关系。
宋方金:跟导演是个什么关系,这个过程是很痛苦的,因为你要承担更多的作用。就是你不能说我就要做监制,就要做制作总监,你能提供什么呢?所以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学习,有一句话叫德不配位,如果自己的能力不够,让你做,你也做不好。我觉得探索的过程还是很曲折的,咱们的整体的工业环境都很差,孟婕你不去是对的,现在基本上大部分剧组你去了之后,你就觉得这是个工地,而且是一个很不专业的工地,梁老师比我更熟悉一些,应该说95%以上的剧组到现在为止还不能让大家吃饭舒服点,很多时候是凄风冷雨中,路边蹲着吃,你看好莱坞是不允许的,它一定要有吃饭的食堂或搭一个棚子,这是我之前的一些心态。具体就说到《热爱》这个戏上来,《热爱》这个戏应该说是我从头到尾全程参与,尤其在演员的搭建上,我觉得是个喜剧,也可以叫轻喜剧。因为我不是很正经的一个人,我觉得中国人最大问题就是说话,语言是一种思维,大家都讲得比较严肃。最早的时候,咱们影视界开会很少,说实话论坛是咱们从文化行业变成文化产业之后,才大量开始的,最早参与的时候,像余飞老师、汪海林老师,他们在会上讲话都是很严肃的,当然生活中他们可能也开玩笑。

语言是一种思维,但人都不太会说话
梁振华:就是方金不太严肃,最后老念一首诗。
宋方金:对,就是我开始那个,因为有一次海林回忆说,咱们什么时候变的所有人都得讲相声呢?是方金把咱们全带歪了。我是希望大家说话要有一些余地,要有一些弹性。不是那种会议语言,所以有的时候你拿起一张报纸,这些所有的字你都认识,但你不知道它说什么意思。字很简单,意思不简单。
梁振华:其实我觉得方金你在平常的对社会事务、对媒介事务的发言,是很有文体意识的,这个文体其实是跟思想包含在一体的,而且包括它角度的锋芒犀利,所有人都能看得见。我特别期待在《热爱》里面,有你一以贯之的立场和犀利的视角。因为你刚才讲得很对,我们的作品其实就是靠语言和语体在立身,就《热爱》这个作品,我特别期待这一点。
宋方金:我觉得梁老师不忙的时候也可以看一看。
梁振华:我昨天晚上看了,中间有大段大段的排比像诗一样。有演讲,有对演讲的反讽,还有这里面很抽象的志忠老师,就是都市里面的侠客,突然出现,有些地方是建立的,它是有意识的,就是很少在都市剧里面出现这种。但是显然看出来,是不会趋同于流俗。
宋方金:我觉得咱们这三部原创作品,都各有各的一个路径。
梁振华:毕竟我们风格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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