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芳：在文字里种几竿竹

在文字里种几竿竹
刘小芳
熟悉竹，是始于童年时代屋前宅后的那些叠翠耸绿。它们或以片居或以蓬生，陋径窄路、村头院后，无不扎根勃生。风来密语，雨至群议，或清朗健拔，或繁密簇拥，一直就理所当然地这般葱茏在记忆的原野，经岁不凋！
小时候，最不能忘是年三十晚要把第二天穿的新衣新鞋试遍，才喜滋滋抱梦上床。而那些暖适的布鞋，便是母亲从采集笋壳做样，到一针一线密密纳制而成的。因此，竹发时节，最是有着期望，采嫩笋，拾笋壳，都是孩童时的乐事。而老家的竹艺，可谓功厚诣深，最让我崇拜的，是阿亮哥可以修得细竹如丝，编制仕女图，甚过女工！唐伯伯也有一番好身手，编制的睡席可以折叠如巾！新中国五十周年大庆，清明上河图、仕女图和一面五星红旗等好几件微型竹编的精品，被层层推送到中央。
知道其与梅兰并号岁寒三友，又联菊而成四君子，自是后来的事。随着脚步被文字淹没，我才明白，竹在词山诗海中，更是林立蓬生！竹溪六君子，竹林七大贤，多少高贤雅士，寄情幽篁深竹？多少志士仁人，秉节而立？因着一身气节，便有了郑板桥“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的吟唱；因着中空贵虚，便有了叶剑英“彩笔凌云画溢思，虚心劲节是吾师”的感叹；因着一份坚韧，便赢得“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绝唱。
随着脚下的土地越来越硬化，很多柔软的记忆都渐以枯黄，唯这修劲不失曲柔的竹，在我静处闲度时，会不经意的闯入，时强时弱的拨响心弦。对这一温暖的意象，一份情愫于悄然间作了经久的对话，然终是没有答案。于是，长久以来，心有迂回，自然就生出些许怅然来。
直到那天去城东办事，见“西雅图”的花园寓居，底层后花院用镂空的围墙圈定，一色的种着修竹，三五根刚抽芽的簧竹，清冽着一份久违的诗意。脚步一刹便凝固了，心绪激荡在这美丽的邂逅。就是这份温暖和朴素，蓦然鲜亮了我怅然已久的答案！原来，在我文字日夜行走的前面，早是有一条路的，沿路蔓延着丝瓜藤，清香着南瓜花，还疏疏朗朗的缀着几声隐约的鸡鸣狗吠。这路，终是通向家园，通向温暖和朴素。很欣喜的看到，这样一种移植，能让我们在坚固的城市触摸到灵魂最柔的一角！
是啊，时间的车轮，载我们渐行渐远。人，或许需要这样一段距离，一个大弯，才更清晰当初的方向，是家；才更深刻出发的理由，是回归！而竹，在我们东方文化里，无疑是最贴近家的一个意象。无论秋冬，无论行走在多么荒凉还是贫瘠的土地，只要车窗外闪过一蓬青竹，都会在陌生的心境中注入涓涓熟悉的暖流，这里有人家！
是的，有人家，就有温度！无论是横加屋梁的高大南竹，还是用做垂钓的筋骨斑竹；无论是格高气雅的篁竹，还是精巧别致的盆竹。他们无一不烙上家的味道。尤其是厨房日用的竹筛，三餐用的竹筷，当是最环保又最有生活的原味吧。竹，就这样密行在我们生活中，直至融合成一种品格，一种精神，一种理念！
然而，不久的几天后，路过所见景象，使我惊呆了。家家户户的后院围墙都撤了，横铺出一条宽大的水泥路来，原是客厅的那面屋墙，一例的推倒，改成了店铺。原来，就近的农贸市场即将开业，临街的经济价值骤涨，这些颇有经济意识的市民们，果决地选择了拆墙断竹。最终，这片钢筋混泥土，终是没能长出家的奢想。一份温暖，就这样被放逐、流浪。一种痛，就这样割伤了我们回归的路！
那些凌乱的竹节，终是被遗弃在苍莽的背景里了。它们蓬生的情结，终是流淌成一地月华，我唯有日日捣弄文字，种几竿竹，青葱着家的记忆。
（2008.11.28）
回 音 壁
一位妹妹上群文课，要找有关写竹的文章，隐约中，总有一些竹摇曳在心头，摇曳在文字里，我恍然记得曾经用文字对话过竹。一找，果然找到，在那被我冷落多年的空间里，博客里，她一直在，住在2008年11月28日。一个一个字慢慢触摸，我感受到时光缓缓从手上流过，这一流，就是十一年！我感慨的不是时光多么快，而是自己走丢了一份纯净、纯静，无论是诗，还是散文，不过是平行循环，这个循环不是朝上，更多是朝下。是的，我确然是怀恋过去的自己，过去的时光了。
别院主人：刘小芳，四川省双流中学语文教师，全国语文教师教育研究中心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学作文教学研究》2018年封面人物，2018年四川省中青年作家高级研修班学员。荣获“区十佳青年教师”“市优秀教师”“市学科教育教学先进个人”“市优秀班主任”“全国青少年文明礼仪优秀工作者”“双流第九届学科带头人”等荣誉称号，荣获全国说课特等奖，荣获成都市赛课第一名。主攻记叙文、议论文写作研究，和诗歌、散文阅读及写作研究，追求诗意地行走，在《散文诗世界》《青年文摘》《四川日报》《四川文学》《草堂》《星星》等刊物上发表诗歌、散文、评论四百多篇（首）；在《语文教学通讯》《语文世界》《新课程研究》等刊物上发表专业文章十几篇。出版有关诗化语文的诗集《长成一根苇草》（著），出版有关地震的诗集《震星》（合著），出版教学研究专著《概括与反概括——语文思维的双翼》（合著），有散文作品被选编为中考阅读练习题。
还没有关注？请长按二维码结缘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