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动物学报(【林家故事】人与野生动物:世界上最遥远的朋友)

野生动物学报

    近日,上海野生动物园的一起熊伤人事件引发了诸多关注,在为逝者哀伤的同时,我们又开始重新审视这群生活在人类世界中的困兽。人与野生动物,虽然共同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但关系却是亦敌亦友。很多时候我们都忘记了,那些生活在动物园里看起来悠闲自在的动物们,其实并不属于这个城市。

    中国分布的熊类主要有亚洲黑熊、棕熊和马来熊,虽然同属熊类,习性差不多,但它们都有各自的特点。

    栖息在中国的黑熊主要是亚洲黑熊,主要分布在欧亚大陆东部、台湾、日本等地的森林地带。亚洲黑熊有7个亚种,其中5个亚种在中国有分布。数量较多的包括分布在东三省地区的东北亚种,分布在四川、川北、甘南、秦巴山区、云贵高原、广西、湖南、湖北、江西、福建、广东、安徽以及浙江的四川亚种以及分布在滇西山区,向北延伸至到青海南部玉树地区的西藏亚种,数量较少的则是分布在台湾地区的台湾亚种和分布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喜马拉雅亚种。黑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濒危等级为易危,野外种群数量约为12000-18000头。

    黑熊是典型的林栖类动物,主要生活在森林中,独来独往,尤其喜欢向阳、坡度大、通风透气、郁闭密度适中的针阔混交林和阔叶林。它体型高大,体长150-170厘米,和人类差不多个头,体重却达到了300斤左右。一身黑亮顺滑的短毛,胸前有一块白色短毛组成的月牙形斑纹。厚实的熊掌,五根尖锐的爪尖,看着让人有点不寒而栗。它的眼神不太好,因此得了个“黑瞎子”的外号,但嗅觉和听觉非常敏锐,顺风可以闻到500米以外的气味,听到300米以外的脚步声。

    虽说形象彪悍,但黑熊对人类并没有太大威胁,很简单,黑熊数量有限,食性很杂,人类也只是无意中闯入它生活的不速之客。除非黑熊感到受威胁,否则它一般不会对人类出手。黑熊喜欢的食物以植物为主,青草、嫩叶、苔藓、蘑菇、竹笋、蕃芋、松子、橡子以及浆果都是黑熊的盘中餐。除此以外,蛙、鸟蛋、小型兽类,黑熊也来者不拒,抓到什么吃什么。有时为了打打牙祭,黑熊还会掏蜂窝吃蜂蜜,挖蚁穴吃蚂蚁,蜜蜂和蚂蚁对上皮糙肉厚的黑熊也无能为力。也正因为食物来源广,所以黑熊上树下河,无所不能,算得上森林中的生存典范“贝爷”。

    眼下正值深秋,北方的黑熊开始大量采集核桃、橡子、松子等食物,这些食物中含有大量油分,热量很高,黑熊可以充分积累脂肪,为即将到来的冬眠做准备。

    冬眠是黑熊一年一度的大事,北方的冬天寒冷漫长,积雪覆盖,食物匮乏,不睡一大觉很难熬过去。再加上冬眠期也是繁殖期,所以黑熊需要做一系列的准备,除了吃饱喝足,还得找到一个适合冬眠的“熊仓”。

    熊仓是熊类的冬季宿舍,通常是中空的巨大树干,树根、岩石底部的洞穴,或者利用树根、倒木在低洼处搭建的“巢”等,低海拔、避风、向阳、干燥,住起来舒服又安全。整个冬天,黑熊就处于半睡眠状态,体温和心率都会自动降低,直到来年三四月被第一缕春风唤醒。而且棕熊还会在熊仓外盖上一层积雪,更加隐蔽。

    不过,也有不需要熊仓的熊,比如马来熊。它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在中国的分布数量很少,野生种群只有350-400只。它主要分布在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缅甸等地,1972年在我国的云南南部首次发现了它的踪迹。马来熊野生种群主要分布于云南西部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绿春以及西藏东南昌都地区芒康等地。马来熊喜欢生活在未经破坏的原生热带、亚热带雨林中,它是熊类中体型最小的种类,体长100厘米左右,体重100斤,一身油亮的黑毛,胖乎乎的身子,短短的脖子,圆圆的脑袋,一双小眼睛,鼻子和唇周长着白色的绒毛,胸前有浅棕黄色的U形斑纹。

    马来熊是杂食动物,爱吃蜜蜂、蜂蜜、蜂巢、蠕虫、白蚁以及各种果子和棕榈油等等,小型哺乳动物、小型啮齿类动物、鸟类、蜥蜴、动物残骸也在它的食谱中。它是夜行动物,喜欢夜晚活动,白天则居住在离地面2-7米的树杈上的“简易房”中,一边睡觉一边晒太阳。

    马来熊并不冬眠,也许因为热带地区气候炎热,食物又丰富,没有冬眠的必要。也因为不冬眠,所以马来熊也没有固定的繁殖季,一年到头都是生宝宝的好日子。一般来说,马来熊妈妈喜欢选择5-6月受孕,每胎能生2-3只幼崽,幼崽2-5个月就可以随妈妈外出活动。

    马来熊和人类通常和平相处,幼崽甚至很亲近人类。马来熊和人类的冲突主要表现在损害农作物和捕食牲畜。相较之下,人类对马来熊却远远谈不上友好。

    由于栖息地缩小和人类猎杀,马来熊种群在国外整个分布区都受到严重威胁,很多区域的马来熊正在逐渐消失,种群数量比一百年前缩减了25%,很多马来熊种群已经破碎化为隔离的小种群。在老挝、缅甸、柬埔寨等国,以盈利为目的的猎杀活动日益严重,目前印度境内的马来熊已经灭绝,也无法确定孟加拉国是否有分布。而在国内,长期的宣传与保护使得未来野生马来熊种群数量有望增加。

    比起相对温和的黑熊和马来熊,棕熊就像个脾气暴躁的肌肉壮汉。棕熊是陆地上食肉目体型最大的哺乳动物之一,主要分布于欧亚大陆以及美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共有17个亚种,分布在中国境内的亚种有三个:喜马拉雅棕熊、东北棕熊和西藏棕熊,均列入《中国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二级。

    棕熊体长150-280厘米,雄性体重270-1090斤,雌性160-500斤。体型健硕,一身又粗又密的棕黄色短毛,壮实有力的前肢,最长的爪尖有15厘米,一挥之下破坏力极大,还特别喜欢攻击人类的面部。

    棕熊的食谱和黑熊相似,也同样有冬眠的习惯,但不同于“黑瞎子”的“近视”,棕熊视力很好,嗅觉也比黑熊更强,顺风可以闻到1000米以外人类的气息。棕熊很有领地意识,会在树上留下爪印来做标记,一旦其他野兽或者人类踏入领地,它就会痛击对方。而母熊在繁殖季节,更是时不时就会和公熊“开战”,因为母熊孕育抚养小熊需要3年左右,公熊为了让母熊早日进入交配期,往往会找机会杀死小熊。因为体力悬殊,母熊常常败下阵来,约有45%的小熊就这样夭折。

    所以,论起打斗次数和战斗激烈程度,黑熊也要甘拜下风。

    人类是棕熊的天敌,但论起单兵作战能力,人类却又远远不如。人熊冲突在近年发生频率越来越高,原因也有很多,一方面,在人类的长期保护下,野外熊类种群数量有所增加,而同时由于人类的砍伐、放牧等活动,导致熊的栖息地缩小,且呈现碎片化分布,保护区边缘与人类活动地重叠。为了生存,熊开始进入到人类的生活中。

    在西藏和青海等地,西藏棕熊就让人头疼不已。目前在西藏地区,西藏棕熊的栖息面积达1,012,325km2,约占全区总土地面积的82.4%,总量约为16648只。虽说地广人稀,人类很少和棕熊正面遭遇,但棕熊的“传说”却无所不在。在青海省,2012年上报的人-藏棕熊冲突案件有4起,2013和2014年各有7起,2015年增加到154起。

    棕熊往往会通过门、窗甚至是屋顶进入牧民的屋子,熟练地把糖、油、青稞、面粉等混合起来吃掉,然后再寻找各种风干肉类。在翻找的过程中,还会破坏屋里的陈设和家具。在冬眠前和冬眠后,饥饿的棕熊更加铤而走险,四处游荡,躲过牧场猎犬的警戒,抢夺食物,攻击家畜。遇到暂时无人居住的空屋,棕熊还会大大咧咧留下过夜。

    而棕熊和人类的相遇大部分时候更具偶然性,比如棕熊翻墙入户时遇到主人,或者人类进入林区时无意中踏入棕熊领地,不过,一旦人类赤手空拳单独遭遇棕熊,就完全变成了弱势群体。

    在保护区边缘,这种情况往往更加常见,是因为棕熊更容易在与保护区接壤的人类聚居地寻找到食物。

    以往的人熊冲突中,通常狭路相逢“勇”者胜,牧民时常采用各种杀伤性武器对棕熊进行反击,或者在遭遇财物或者人身损失后,对棕熊进行报复。但现在情况却不同了,在长期的法律法规宣传中,当地人也逐渐产生了动物保护意识,于是人熊冲突中,人类往往变成了“守”势,采用的措施主要包括设置防护围栏降低熊对人类食物的依赖,生态移民,定期防护,派遣巡逻队在定居点巡逻驱熊,改变粮食储存方式等。不过,在现实生活中,想要从根本上降低人熊冲突,还需要有关部门与科研人员的努力,从熊的生境质量、种群动态、自然食源以及生态系统完整性等方面深挖,进而达成人与熊的和谐共存。

    野生的熊类如此,园中的熊类亦是如此,即使在圈养中本能渐渐退化,嗜血的天性也依然留存,只不过由于长期以来人与动物温情脉脉的相处方式,人类更容易放松警惕,于是,在诸多偶然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就会发生一些必然的悲剧

    千百万年来猛兽与人类的泾渭分明,各行其是,但近些年,动物园猛兽袭人的事故频频发生,对于熊来说,捕猎本来只是一种本能,而对面的人是否无辜,却不在它的考虑范围内。动物的天性无法改变,而动物园承担着保护濒危动物、科研、科普的功能,同样有存在的必要,我们只能改变自己,加强管理,善待动物,避免悲剧再次发生。

    敬畏自然,敬畏生命,不打扰,默默守护,才是我们对待野生动物应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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