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安┃站在冬天的路口

雪照山城玉指寒,一声羌管怨楼间。不知白驹今潮落,疑似梨花昨夜开。初冬的第一场飞雪过后,这两天,终于有了冬日的味道,走在大街上,人们多数猫起了腰,衣服裹得紧紧的,步履不再悠闲,而是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的。那些喜欢露胳膊裸腿的女孩亦包得严严实实,生怕那股寒风瞅个空隙钻进去,全然没有了往日里的矜持和显摆。
站在冬天的路口,人们的笑脸收敛了许多,连城市街道也比其他季节显得萧条了,马路边的杨柳,瑟瑟的,不但没有往日的舒展、妩媚,而枝头上孤零零的几片树叶,已经无知觉地在风中颤抖,发出沙哑干涩的凄鸣,极像掉群的孤雁,形单影只,孤影自恋。林间小路上的蒿草,没有了夏日里的姿意张扬,枯黄而脆弱,只须轻轻一碰,不是折胳膊就是断腿。即使不去碰它,一个冬天过后也会面目全非。那钻天杨就像高大魁梧的汉子,忽然间衰老了,一下子萎缩了,往日里的意气风发、勃勃生机不再,只寂静地孤立一旁,一言不发,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天地万物,花有花命,草有草命,没有什么生物可以游刃有余、轻松自如地掌控自己的命运,也没有什么生物可以逃离岁月的轮回,生命永远怀揣着某种真实的悲哀,抑或是某种玄机的渊薮!
站在冬天的路口,田野上没有了绿色的炫耀,山间没有了野花的争艳,沟底没有了溪水的欢笑,一切归于平静,一切好像又要从零开始。这个冬天究竟孕育着什么样的希望呢?不得而知。农人们一个一个收起了犁铧,钻进了热乎乎的被窝,太阳升起一杆子高了还不愿意爬出来,似乎他们要把所有的劳累和辛苦都打发在这个冬季,就像躲进冻土里的草芽,积蓄着力量,积攒着希望,单等那场湿润的春雨踏节而来,迅速地发芽成长,迅速地蔓延出成片绿意。他们各自盘算着来年热情投入的目标,焕发着青春的狂想,即使在比这更艰难的岁月里,他们也没有放弃心中不灭的火种。他们一直坚信,只要信念在,就能冲破人生的霜雪,滋生出一片绿洲。
站在冬天的路口,村庄里上了年纪的大爷,早早就睁开了双眼,刚探出身子,就冷得缩了回去,但还是睡不安稳,索性翻过身子,爬在炕沿上,拿过枕边的旱烟斗,颤颤巍巍的添上旱烟叶,津津有味地抽一锅。这旱烟斗已经随着那一代人的离去而逐渐消失,现住,走在乡间,已经很少能见到拿旱烟锅的人了,大多数人都装一包几元钱的廉价香烟,碰见了相互发一支,点燃,站在一起拉一拉家常,便各自忙活去了。在乡下,整个冬天,忙乎的还有那些大娘、大嫂们,她们要早早起来,看看自己男人和孩子们的炕头是不是需要添些柴火或喂头,看看水缸是不是结冰了,心里琢磨着编排着要做些什么饭菜,要添置几件什么样的冬装,顺便去打开鸡笼,让早早守在笼口叽叽咕咕的大鸡小鸡们蜂拥而出,在场院边各自觅食,或者任由它们打情骂俏。尽管肥猪一大早就在圈里哼哼,狗狗一大早就跟在屁股后面摇着尾巴讨好,但还是要在开饭的时候才能喂养它们。
站在冬天的路口,消失多年的喜鹊,竟然神奇地出现在冬日的树梢,喳喳地叫声不停,给寂静的田野平添了一线生机。那成群的麻雀,探头探脑地左瞅瞅、右瞧瞧,一会儿“轰”的一声从树枝上飞落到场院边,寻觅可以填充的食物,一会儿“轰”的一声又从场院边飞落到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吵闹着、嬉戏着,永远那么欢快,那么好动,就像顽皮的小孩,没有忧愁,没有烦恼,任性而贪玩。记得谁说过,如果你不够快乐,那是由于你活得不够简单,想想,确实是这样,我们有太多的烦恼、太多的忧愁、太多的羁绊,都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的欲望,都是因为我们生活的还不够简单而已。
“四时可爱唯春归,一事能狂便少年。”王国维喜欢莺飞草长、山花烂漫的春天,春天总能带给人太多的希望;也有人喜欢热情奔放的夏天,它能让人尽情释放;还有人喜欢硕果累累的秋天,它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丰收的殷实;绝少有人喜欢寒冷萧条的冬天,它总容易让人产生畏惧,让人真切地感觉到生命的脆弱无常,感受到自然的冷酷、无情和暴戾。“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像白居易这样恬淡的人毕竟不多,下雪之后的天气,严寒刺骨,最为难熬。然而,能在红泥小火炉上暖着美酒,邀请朋友前来共饮,该有怎样温暖与浪漫的情怀呀。其实,只要怀着对生活喜悦的情绪,只要把一颗感恩的心放进人生的行囊,静心体会这四季的风花雪月,我们就多了一份从容,多了一份淡定,就能抗御这诡异多变的人间。
我站在冬天的路口,看白雪飘飘天地茫茫,惯一冬清冷沧桑了流年。一念朔风起,一念相思长。
白长安,男,陕西吴起人,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延安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陕西日报》《延安日报》及《延安文学》《西部散文选刊》《延河》《长征》《今古传奇》等报刊400余篇,荣获2016年度《今古传奇》全国优秀小说家30强,部分文艺作品获省、市、县期刊征文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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