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擅长恶搞金庸、逆袭古龙的作者,是何许人也?

假设您熟读金庸,那么,看下面一段剧情:
一个临危不惧、意态悠闲、只顾抽旱烟的隐藏高手出手点穴——点歪了。
一个单掌开碑,手举石碑做武器的外家高手——是个随意偷墓碑的贼。
一个深藏不露闲雅自在的书生忽然出手了,原来是隐藏高手啊!——却被反派打得落花流水。
糟糕,男女主角是亲兄妹!——事实证明他俩没血缘关系,因为女主角其实是其养父领养的,养父还是个太监!
一整本书都在说,说两把武器凑齐,藏着无敌天下的大秘密!——结果一看,凑成四个字:“仁者无敌”。
上面这些,简直就是恶搞金庸大全嘛!
——然而读过的都知道,这是金庸的《鸳鸯刀》。真是疯起来连自己都玩啊!
《鹿鼎记》,也是。
主角从头到尾不会绝顶武功,靠撒谎与贿赂做多重间谍。
正派志士自己勾心斗角,跟官场相去无几。
俄罗斯帝国史上最著名的政变之一,是靠小流氓逻辑煽动完成的。
男主角一口气娶了七个老婆。
天下武功高手,斗不过一个小流氓。
后世许多人靠解构金庸小说开涮。其实金庸自己用一本《鸳鸯刀》,一本《鹿鼎记》,全部自嘲完了。所以我常说《鹿鼎记》仿佛《堂吉诃德》,一本骑士小说终结所有骑士小说。自此之后,骑士小说再也没法玩了。
互联网时代,有各色恶搞金庸的文字。然而最擅长解构金庸的,是金庸自己——一本《鸳鸯刀》,一本《鹿鼎记》,自嘲完了,后人再难翻了。
同理,古龙也这么玩过。确切说,他一辈子都在这么玩。
先看了他早期《剑玄录》之类的玩意,再看他后期的东西,自然有感。
他觉得传统武侠小说太少内心冲突,于是《多情剑客无情剑》出来了。
他觉得武侠小说也该跟日本剑客小说一样,让武士过点“人”的日子,结果《欢乐英雄》出来了。
他觉得武侠小说根本没必要是古代的。于是《枪手手枪》出来了。
梁羽生先生一辈子没太突破自己,只顾完成自己的天山史诗系列。立是立了,没有破。
金庸和古龙却时时刻刻在求新立异,也不惜自我调侃。
尤其是古龙,到后期,只要身体还能支持他写,就走火入魔般地求新求变。
古龙自己,曾经认真地写下下面的句子。在我看来,这才算是对小说负责的姿态。
我们这一代的武侠小说约莫由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开始,至王度庐的《铁骑银瓶》和朱贞木的《七杀碑》为一变,至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又一变,到现在已又有十几年了。这十几年中,出版的武侠小说已算不出有几千几百种,有的故事简直成了老套,成为公式,老资格的读者只要一看开头,就可以猜到结局。所以武侠小说作者若想提高自己的地位,就得变;若想提高读者的兴趣,也得变。有人说,应该从“武”,变到“侠”,若将这句话说得更明白些,也就是说武侠小说应该多写些光明,少写些黑暗;多写些人性,少写些血。也有人说,这么样一变,武侠小说根本就变了质,就不是“正宗”的武侠小说了,有的读者根本就不愿意接受,不能接受。这两种说法也许都不错,所以我们只有尝试,不短地尝试。我们虽然不敢奢望别人将我们的武侠小说看成文学,至少总希望别人能将它看成“小说”,也和别的小说有同样的地位,同样能振奋人心,同样能激起人心的共鸣。《欢乐英雄》每一小节几乎都是个独立的故事,即使分开来看,也不会减少它的趣味——如果它还有一点趣味,这尝试就不能算失败。
这种态度写出来的小说(《欢乐英雄》),才算是“反传统的小说”。我们再怎么调侃古龙写得不认真,他确实在求变,确实在写小说——而非段子。
所以金庸古龙之为大师,不在于他们立了丰碑,还在于,他们到老都能不断自我更新变化。金庸专门写了两本书,自嘲了其他十二本小说;古龙一直求变到死。
能立而能破,才是真大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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