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小桥那端是故乡/宋亚兰

人类最初的桥应该是用木头搭成的，这是我自作主张，一厢情愿的想法，不是用木头搭成的，为什么桥字旁边偏偏有个木字。
故乡有很多原始而普通的小桥，大小不一，简简单单。那些小桥形象鲜明地根植在我的记忆中。
我们村是个小村，叫做宋家旱台。三川像个盆子，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如果把三川按高低分为两层地形的话，我们村坐落在第二层上面。
村里一共有七座小桥，搭在二支渠上面。二支渠穿村而过，渠水汩汩地一路向西流去，渠的两边居住着人家。三支渠也穿村而过，只是地势稍高远罢了。
我经常在二支渠中间的那座小桥边洗衣，淘菜，和小伙伴们在渠水里嬉戏，游泳。
有一次，我们去杏树林里摘杏，我这个平日里只收获战利品的人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地爬上了一棵粗壮的杏树上，一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腿上划伤了一个口子。返回时路过往平塘子去的那座小桥边，见同伴们一个个都跳进了水里，我也禁不住同伴们的怂恿下了水，结果弄得伤口钻心一般地疼，如今还心有余悸。
福贵家在村子的最北面，二支渠的上面。二支渠北边的地势比南边的稍高了一点。左边坐落着五户人家，右边也居住着五户。
福贵家门口的那座小桥对我影响尤为深刻。那座小桥搭在二支渠上，是一座简易的平桥，长不过三米，宽不过两米，是用木头简简单单地搭在渠的两头，上面糊了些泥巴，桥面跟路面一样光滑。
我记得我第一次过那个小桥时战战兢兢地不敢走，奶奶拽着我的手要跨过去，赌气地挣脱开奶奶的手，抄远路拐到往平堂子去的那座大一点的桥上面跨了过去，然后走到了福贵家的门口。
第二次我走在那座小桥上小心翼翼地可以说是一步一步地向前在挪动。我老怀疑那座小桥负荷不了我身体的重量，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跌落到二支渠里，好不容易在奶奶的鼓舞下我跨过了那座小桥。从此以后，我再过那座小桥时，已是神态自若。
我有时候伫立在那座小桥旁边，向着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眺望着南边矗立着的遥远而神秘的雪山，天与山相连接，久久地浮想翩翩。有一次我梦见自己来到了雪山的脚下，那是一座玲珑剔透的冰山，高大巍峨，我站在冰山的脚下。
福贵他太爷是庙官，慈眉善目，住在他家，往返于他家和我们村的庙宇之间。福贵的二姐是个早产儿，出生没过几天，就奄奄一息。他爷爷和他爸以为婴儿已经断气，就把他姐装在一个篮子里，准备送到黄河里去。他太爷拦住了他爸，细细地端详了好久，看出了端倪，从篮子里抱出了婴儿，救了他二姐一命。
福贵他爸长得魁梧高大，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妈温柔善良，说话细声细气的。他爸对土地充满了虔诚和热爱，简直把土地当成了命根子。每次秋收完毕后，总是用铁锨把泥土细细地翻转过来翻转过去，把他家的每一块地都侍弄得齐齐整整，无可挑剔。
他爸一还直絮叨不停地嘱咐她妈把田地，田垄上的每一株杂草都拔除得一干二净。所以，除了农闲时节，他妈一直都在田地里辛勤劳作。为此，他们家的庄稼总是收成好，光景丰衣足食。
他家房前屋后的园子里都种植着很多果树，什么胡梨果，长把梨，冬果，各种各样，一派葱茏茂盛的景象。
物是人非。如今他太爷走了，他爷爷也走了，他爸因糖尿病去世。
福贵在他家房屋前面的那个果园里盖了新房，老屋原封不动地搁在后面。虽然年轻时夫妻两个为生个儿子东躲西藏地在外面打了好几年工，也该命中无儿子，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他妈一心向善，烧香拜佛，奔走于寺庙之间。虽然福贵有时候不以为然，反对他妈信佛，但见老人家义无反顾的样子，也就顺了他妈的意。如今他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福贵家后面的金山家要过往平堂子去的那座桥。那座桥比福贵家门口的宽好多，看起来也很结实，桥上能过架子车，牲畜。现在那座桥更加牢固，能过轿车，水泥路一直铺到了平塘子上。金山结婚后跟着他叔学起了木工活，传承了我们土族的木雕镂花技艺，成了三川地区远近闻名的木匠。平日里他开着车东家西家地揽活干。他妻子勤劳贤惠，夫妻两个相敬如宾，恩爱如初。
福贵的邻居子宝家原先是村里最贫穷的人家，后来搬到了二支渠下面的村中央，这几年盖起了两层楼房，楼上楼下宽敞明亮，装修豪华。子宝开着车进进出出，每天在工地里忙碌着，他妻子在一所学校里教书。
这真是时代好了，人民安居乐业。村里的老人们无比感慨地说，现在的日子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故乡有这样的小桥数不胜数，它们或搭在一、二、三支渠上，或搭在小溪之上，简单朴素。虽然没有我见过的黄河大桥那样雄伟壮观，也没有景区的汉白玉桥那样美轮美奂，但它们朴实无华，坚固耐用，浓缩了故乡的乡土文化，见证着世事的沧桑，寄寓着人们对幸福生活的渴求和向往。
如今，二支渠两边的土马路已经变成了水泥路，二支渠用水泥和预制板砌就，上面的桥也美观坚固了许多。
有好几次我途经我们村下面的文家沟时，看见有些人家建在小溪之畔，地势恰到好处地高了那么一点，大约有三四米左右。溪上搭着木头的小桥，溪水从桥下潺潺流过。溪畔的湿地上绿草如茵，绽放着稚黄的蒲公英花。几棵柳树错落有致，躯干虬曲苍劲，碧叶低垂。
那户人家的门口用木桩围了篱笆，里面种着奇花异草，青翠欲滴的绿叶映衬着灼灼的红花。篱笆前两根木桩之间绑着一根铁丝，上面搭了干净的衣服。铝合金的大门敞开着，露出了木头的房子，刷了淡黄的油漆，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檐廊和窗棂上雕梁画栋，镂刻着动物和花卉，栩栩如生。庭院是洁净的水泥地面，一溜儿摆放着鲜花盛开的各色花盆。屋背后的一片地里种植着果树和蔬菜。
有时候我看见年轻的女主人在溪水里浣衣，洗菜，那么诗情画遐意地栖居着，怡然自得。
我禁不住停下了脚步，驻足凝望，无限遐思。枕着山坡，面向溪水，沐浴着山间的清风，聆听着溪水的呢喃，那该是一种怎样的生活。
假如有一天我想逃离这喧嚣烦恼的人生，想过一种隐居的生活，我想这情景再合适不过了。
斗转星移，小桥依旧。
故乡的每一座小桥上留下过我的足迹，承载着我儿时的梦想，寄托着浓浓的乡愁。
作 者 简 介
幽兰，原名宋亚兰，土族，青海省民和县中川人，现居山西运城。喜爱散文写作，在多家杂志和新媒体发表作品，获得了行参菩提散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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