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文苑 | 彭文斌:收音机的故事

The story of the radio

收音机的故事

文/彭文斌

现在的人已大多不听收音机了,有了电视、ipad,尤其是有了手机后,各种资讯变得图文并茂垂手可得。可在四十多年前收音机却是当时最时髦的物件了,再早些时候的七十年代初期,即使在城市谁家拥有收音机也是件很体面的事,农村基本上是只有公社广播站才有。不知你信不信,尽管那时很穷,我的老家却有着这样一“台”稀罕的玩意儿,只是藏着密不示人罢了。
那时我在外地读书,学的是通信专业,经过两年学习多少明白了一点无线电方面的知识。冬天放寒假回到了地处偏僻的朱阳关老家,我想在弟妹们面前“露”一手,也想给他们一个惊奇,于是把他们叫到跟前,说“你们想听收音机吗?”几个弟妹睁大了眼睛不知我要干什么,我让二弟找来一本旧书并把它卷成一个圆筒,我取出自己带回的一个耳塞和一段电线,又从挎包里取出一个纸盒,里面装着我花了两毛钱买来的一个二极管。我把电线缠绕在圆筒上,留下长长的一段用木棍支撑起来作天线,另一端接上我的宝贝,折腾了半天耳塞里也没有声音,后来在地上倒了一瓢水,把那个剩下的电线头浸到水里(地线),神奇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耳塞里立刻传出了清晰的播音员的声音,我来不及细听,赶紧把耳塞放到二弟三弟的耳朵边,他们高兴地蹦了起来:“听到啦!听到啦!”一刹时他们像得了一个大宝贝似的,互相争抢着听,后来两个弟弟干脆把头挤到一起,脸贴着脸听,围在旁边的小妹见状,也过来抢着要听。正在大家为这“台”简陋的小收音机高兴时,二弟忽然脸色大变,惊慌失措地说道:“哥,不得了啦!不能听,不能听!”我说:“怎么了?”说着接过耳塞插进耳朵,刚听了几句我也大吃一惊,原来耳塞里听到的是苏修(苏联)的对华广播,一个女主持操着变了调的中文正在攻击中国文化大革命,我赶紧一把拉掉电线,连说“不能听!不能听!”要知道这可是“敌台”啊,那年头偷听敌台是要判刑杀头的,多少人都因此惹下大祸。我深知听敌台的严重后果,见不懂事的小妹还要来抓,我打了她一巴掌,把电线和耳塞揉捏到了一起。
弟妹们走开后,我又重新拿起这些家伙事儿,反复琢磨其中原理,因电路太简单无法调控频率,我就把缠绕在书筒上的电线试着增减了一些圈数,仍然不行,要不没声要不就是只有那个对华广播,我折腾了好几十分钟,终于又窜出一个微弱的声音,里边正在唱《浏阳河》,我赶紧招呼二弟过来听,二弟凑近耳塞费劲地听了一会儿,说:“哥,这个台也不对呀,你听歌词唱的是啥?”我仔细听了一会儿,果然不对,是台湾的电台,也可能是美国之音,其中一句是什么“……杀人狂!”我赶紧对二弟说:“算了,算了,不听了。”我知道要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会出大事儿,一旦被人知道,我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于是我拔掉木棍上的电线,拆了二极管和耳塞,连同那个书本做成的圆筒子一起扔到了装废铁钉的木头匣子里,直到开学离家也没再动过它。我嘱咐二弟这个收音机的事,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几年后我从学校毕业了,在去单位上班之前,我再一次回了老家。在老家涧北沟的山沟里有我一个瞎子小舅,长我几岁,我们是从小要好的伙伴,这些年我一直想给小舅买台收音机,可商店里卖的都很贵,我根本买不起,于是我就想着给他装一台,那时我自信已经能组装一个正式的收音机了,于是我买了零件,在回家之前终于制作调试成功。外观是一个砖头大小的旧塑料盒子,装两节小电池,旁边有调台的小轮,可收听几个电台。
回到老家,第二天就跑去涧北沟舅家,小舅拿到手喜欢的不得了,我想他更喜欢的是这是外甥亲手做成的玩艺儿。听外奶说从那以后他晚上几乎不睡觉地听,而且还到处去炫耀,见人就说这是我外甥子做的。因山区信号不好,那个收音机到了涧北沟只能收一个电台,是陕西台,有时也能收到河南台但杂音很大,尽管这样小舅仍像宝贝一样,得空就守在旁边听。临行前我交待了二弟让他勤去给换换电池,不要影响了小舅收听,他是瞎子,这会给他带来不少的快乐。
当年的11月份,我到了学校给派遣的城市(那时大学毕业实行的是派遣制),那里距离河南老家很远。两个月后我收到了老家二弟的来信,信中说小舅的那个收音机已经卖了。我很诧异,接着往下看才知道我走后不到一个月,有后山人到小舅家去,看准了那个收音机死活要买,小舅不卖,那人丢下20元钱,趁小舅不注意打个招呼便抱走了。20元钱,这在当时可是不小的一个数字,我做成它也没花下10块钱呢!
上班后因离家远也不常回去,小舅的耳朵自然没那个福享了,再往后公社给每家每户拉了广播线装了喇叭匣子,小舅也就不再寂寞了。
1978年我恋上了女友,结婚前我和女友商量着置买家具,我说:买台收音机吧!女友同意。于是我们一起去到城市里最大的一家商场,女友看上了一个小号的台式收音机,我一看要50元钱,当时我的工资才48元钱,我们都觉得有点贵了,正议论时我一眼瞅见柜面角落里有一台同样牌号的收音机,旁边的纸上用钢笔写着:25元。我赶紧招呼售货员拿来看,售货员说:“这是一台坏机子,不响,电工师傅修了也没修好。”我一把抓住说:“我要。”女友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我压低声音对女友说:“我能修好。”我好怕这句话被营业员听到不卖我们了。女友犹豫了一下,然后确定了一下我的眼神,成交。
毕竟买回的是一台坏机子,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抱着回到了宿舍,一进门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收音机的后盖,“天哪!”里边的电线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显然那个电工师傅在里边没少花力气,有些元件也被拔拉的东倒西歪。我开始静下心来收拾这个花了我半个月工资的烂盒子,毕竟它还肩负着我的美好生活和幸福婚姻呢!想起女友那期待的眼神和好看的脸蛋,我就咬牙鼓励自己:嗨,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花费了一个周末的休息日之后,终于找出了三处故障点,其中一处变量器内部断头让我把比头发丝还细的上千圈漆包线拆开又结上,这不仅考验了我的精细动作,也考验了我对自己终身大事的执着和耐心。事后我说给女友听时,她感动地眼圈都潮湿了。
顺便说一句,后来鸟枪换炮,我把那台旧收音机送回了朱阳关老家。夏天时抱到院里,连左右邻居都过足了耳瘾。几年后老家有了电视机,那台收音机不情愿地退居了二线,屈居在电视机的旁边,更加不幸的是,2007年发大水,打着旋的洪水进屋一米多高,放在桌上的大彩电都被淹没,那台晚景凄凉的收音机自然也难逃一劫,最终给海龙王唱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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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彭文斌 ,男,高级工程师。朱阳关人。幼时在原籍读小学、中学,曾在新疆8027部队当兵,1972年入兰州铁道学院学习,毕业后在乌鲁木齐铁路局、中国铁通乌鲁木齐分公司工作,现已退休,居住深圳市福田区。

编者推荐:一部老物件,一个时代的象征,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闭塞落后的山区谁家能拥有一台收音机?作者用细腻的笔法,饱满的感情,写出了那个年代一台收音机带给人们的快乐与幸福。不同年代,人们的心境不同,对幸福的释义也不同。作者在外求学,利用假期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制作了一台简单的收音机,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展现给弟妹们,使他们好奇惊喜不已。在学习结束后亲手为瞎子小舅制作一台像样的、给小舅带来幸福快乐自豪的收音机,以及为心爱的姑娘修理那个寄托幸福的收音机。细节描写出神入化,引起同时代人的心灵共鸣,带人们回味那个年代简单快乐的幸福。请欣赏彭文斌老师的《收音机的故事》。(张 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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