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宣判(中篇小说)<三>

【编者语】梁辛墨为了心爱的初恋情人执意和妻子决裂到底,结果却事与愿违,锒铛入狱。痴心不改的华紫雨又会何去何从,艰难抉择。敬请阅读故事末篇,会给你一个令人唏嘘不已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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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辛墨的老家在秋凉镇上的竹园村,土改时他的爷爷、奶奶和父亲分了两孔窑洞。直到他上初中的那一年,父母才在镇上买了四间瓦房,外带二十来平米的小院。因为是外来的单门独户,他父亲总是出门矮三分,凡事都要让着别人。他从小就有些胆小、敏感,躲着人走路,和别人一说话,脸先红得像猴屁股一样。他最怕父亲,总觉得父亲是非不分,对他格外的苛刻。明明是自己好端端地被别人踢了一脚,还要被父亲揪着去向踢他的人道歉,理由是他的骨头太硬,碰疼了人家的脚趾头。好在他学习好,由此尝到了甜头,他才知道成绩好是可以得到老师表扬和同学羡慕的,父亲也会在几天内不再训斥他,他就可以不必再低人一头了,因此学习格外卖力,越卖力成绩便越好,他因此才慢慢挺起胸来。他一步步走过来,直到当上了局长,也从来没听到父亲一句表扬的话。他也习惯了,对于父亲来说,不批评就已经是在表扬他了。

父亲一直住在乡下,在母亲死后,他曾接父亲住到了他家,但没几天父亲就回来了。父亲的理由是他住不惯城里,梁辛墨知道更重要的一层原因,就是和李月仙处不来,但这一层纸谁也没去捅破。

24

梁辛墨刚进门,就被父亲一声令喝,在母亲的遗像前跪下了。

“你对你妈说,到底还离不离婚!”父亲手执笤帚,大声地呵斥着。

在梁辛墨的记忆力里,母亲一直都是病恹恹的,直到十年前去世。面对已故母亲,梁辛墨自然不能说非离婚不可的真话,也不能说他不再离婚的假话,只好默不作声。

“说!”父亲早已耗尽了耐心,口到手到,一笤帚打了下来。

他已经二十年没挨父亲的打了,不禁放声大哭,不是因为疼,而是无法承受那满腹的委屈。

“爸,你就抬抬手,让我作一回主,行不?”

父亲一甩手,把笤帚扔出老远,追问道:“咋啦?还真想当陈世美啊,你就不怕那三尺铜铡!”

梁辛墨是秀才遇着兵,不想再和父亲争辩下去,只好硬着头皮,任由父亲控诉下去。父亲说累了,才擦了一把老泪,走进了厨房,一会儿端出一碗面条来,墩在他的面前,转身走开了。

梁辛墨默默吃完面条,来到储藏室,打开墙角的破衣柜,从里边拿出一个人造革的箱子,装进小车的后备箱里。那箱子流行于上世纪九十年代,还是他到县里工作时李月仙买给他的,因为过时无用,被他用来藏钱了。

父亲一脸“儿大不由爷”的无奈,连他临走打招呼也没有应声。

25

小车刚驶出村子,魏太平的电话就来了:“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梁辛墨说听坏的。

魏太平说:“我和艾三谈了,他说李月仙把你的一些灰色收入都记在日记本上,有具体的时间、来源和数额,一共二百多万。我分析,她可能要以此要挟,对你漫天要价……”

梁辛墨一哆嗦,车子差点冲出路外,连忙一脚刹车把车停了下来。想不到李月仙这臭娘们居然还有这么一手!而且她记录的居然是二百多万,也就是说,就连龙在天的那一百万她也是知道的,如果不算在其中,就不可能有那么多了。他稳住了神,才问:“那好消息呢?”

魏太平说:“我们可以给艾三下个套,来他个请君入瓮。”

“怎么讲?”

“你知道敲诈勒索罪吗?简单地说,就是利用别人的把柄相要挟,索要财物的行为。艾三和李月仙既然是想以此狮子大张口向你要钱,你只要把他向你要钱的过程录个音,就等于拿到了艾三敲诈勒索罪的证据。然后再复制一份给艾三送去,他老小子就得乖乖地听我们摆布,李月仙就没有了主心骨,大事可成矣!”

他想了一下,又问“那李月仙会不会把记录交出去?”

魏太平说:“不会不会!艾三肯定会阻止的。你想啊,如果记录交出去,你被追究了刑事责任,这些钱就是赃款,有多少都会被没收,李月仙什么也得不到。到那时你坐了牢,她就得独自抚养你女儿,损人而不利己。艾三不会让她那么做。更何况我们抓住了艾三的尾巴,他肯定担心你的事闹大了,你自然会把他向你敲诈勒索的事兜出来,大火就会烧到他的屁股上。他才没那么傻,为了一个案件把自己搭进去。所以他一定会投鼠忌器,反而会拼了老命也要按住李月仙的。他按住了李月仙之后,就会劝她见好就收。这就等于在帮我们办事,这个案件就很好处理了!”

梁辛墨说:“我们一会儿见个面。”

26

艾三如约来到紫藤茶社的包间里。坐定,梁辛墨直截了当,说我净身出户,两套房子都给她,家里的存款也给她;女儿她带着,我出生活费。行不行?

艾三呷了一口茶,细细地品味着,说:“这茶不错。咱说好了,今天我买单。”

梁辛墨也不接艾三的话头,说:“艾律师,这回我彻底领教了!我局里需要一个像你这样的法律顾问,费用多少,你说了算。”

艾三一笑:“谢谢梁局长的好意,但我正办着你妻子的案件,这样做是违反职业操守的。”

“那就等案件结了之后签合同,我说话算数。”

“那就更不行了。这样的话会让我的当事人认为我和你做了交易,我必须避此瓜田李下之嫌。”

梁辛墨静了静气,咬咬牙:“那你直说吧,我给你多少钱你才能帮忙?”

艾三:“一百万。”

“一百万?”梁辛墨笑了,“你没开玩笑吧?”

艾三又呷了一口茶,说:“你别误会,这钱是给你妻子要的,我不取分文。”

梁辛墨迟疑一下:“艾律师,你也太狠了吧!我哪还有钱啊?你总不能让我去贷款吧!再说我去贷款,银行也得给我啊。”

艾三从包里掏出一个日记本,递给梁辛墨:“根据你妻子提供的记录,这个数额是合理的,最起码你应该力所能及。”

正是李月仙的日记本。这本子还是梁辛墨在订婚时送给李月仙的礼物之一,却被她派上了这么个用场!他控制着情绪,故意问道:“这是什么?”

这句话是魏太平再三叮嘱他必须问的,是证明艾三敲诈勒索的关键。不料艾三却说,“你看了就知道了。”这个老狐狸!

尽管魏太平早就告诉他日记本记录的是什么,但打开看时,他还是不由得双手颤抖。记录如此之详细,是他所始料不及的。太可怕了!这女人太可怕了,居然早就对他留了后手。他妈的!她只记着贼吃肉,怎么不记贼挨打?我送出去的钱就不算数吗?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尤其是当着艾三的面。他静了静气,问:“艾律师,我给她一百万,你们就不举报了,是吗?”

这句话也是魏太平交代的关键,一定要问的。

艾三连忙纠正:“这话不对!举不举报是李月仙的事,与我无关。她只委托我代理离婚案件,我要做的,只是把她的利益最大化。”

他的如意算盘再一次落空了,但仍不死心,又说:“艾律师,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你们律师发现了某人犯罪却不去揭发,算不算包庇犯罪啊?”

“呵呵!这个才真正是你的问题!”艾三一字一板地侃侃而谈:“魏太平没有给你讲过吧,律师没有将自己在办案过程中接触到的犯罪事实进行举报的义务,也没有这个权利。这是我国法律的规定,也是国际通行的律师准则。”

梁辛墨彻底认输了,只剩下了一个问题:“这个本子你是要给我吗?”

“是的。”

“那你把这个本子给了我,如果我回头不认账,你怎么向李月仙交代?”

艾三意味深长地一笑,反问:“你会吗?”

梁辛墨:“你说呢?”

两人相视而笑。笑罢,艾三说,你可以把录音删除了,我又没有敲诈你,留着也没用。梁辛墨面红耳赤,把手机交出来,几个衣袋都一一翻出来,以正清白,说:“你自己看看,我哪里录音了?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下作吗?”

艾三笑笑,走了出去。目送艾三已经走远,梁辛墨忙把茶桌下边用胶带粘着的录音笔扯下来,迅速塞进了衣兜。

27

梁辛墨思虑再三,如今只剩下一条路了,回家。

他家住在文化局家属楼,三室两厅,一百三十八平米。是他担任局长时文化局的集资建房。当时地皮是局里购买的,作为福利建起了房屋,等于只出了建筑成本价,一共八万六千五百元,加上装修,不到十二万他就住了进来。现在房价上涨得离谱,这套房能值四十万。他另外还有一套两室一厅,六十二平米,是在当物资局副局长时单位分给他的公房,后来住房改革他花了一万多元买过来,现在租给了别人。

他把时间拖到了夜里十点半,这个时候不会撞见熟人,避免尴尬。但他似乎还不放心,走起路来鬼鬼祟祟的,像是去偷情似的。锁子没换,他的钥匙还能打开。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每件家具、每张壁纸、每块地砖都是他选好买来的,现在却是那么陌生,似乎与他无关了。李月仙听到动静穿着睡裙从卧室出来,看到他不由地“咦”了一声。

梁辛墨像一根腐朽的木桩,“咚”的一声跪下了,惊得李月仙张大的嘴巴无法合上。李月仙冲上来,拉他起来,被他拒绝了。他说:“看在女儿面上,给我一条活路吧!”接着便放声大哭。那哭声不像是他的,又尖又细,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把嘴堵上,发出呜呜的哀鸣。李月仙一下被镇住了,拉着他起来,说,有话好好说。他止住了哭,背过脸去,用力擦了一把眼泪。

他坐在李月仙对面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说不出的陌生,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她。最后说:“家里的房子、你手里的钱都归你,我现在就剩那100万了,再给你50万,看在女儿面子上,给我留条活路,行不?”

李月仙迟疑一下,嘴巴张了几张,才说:“算了,你也不容易,好合好散吧!”

他鼻子一酸,眼泪再次夺眶而出。这是他连日来听到的唯一一句贴心的话。

“今晚你不要走了,在家再住一夜,明天我就和你去办手续!”

他觉得确实好累,这么晚了,也走不动了。李月仙给他的承诺,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所有的煎熬总算到了尽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李月仙的眼里,充满了热辣辣的期待,原来还是温暖的。他顺从地跟着李月仙进到卧室,李月仙已从后面抱住了他。他的心里只剩下了疲倦。

梁辛墨再睁开眼,已是第二天下午二点了,赶紧起床。昨天县委已经通知,下午三点有个廉政建设会议,还要做点准备。李月仙已经在等他吃饭。他本不想吃,但看着李月仙弄了一桌子的饭菜,不忍心拒绝,草草吃了几口,说等我开完会回来,一起去办手续。李月仙和平常一样,嘱咐他开车慢点。李月仙的平静让他感动,他甚至主动抱了抱李月仙。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还是自己对不起她的。

28

会场上,纪检委的李书记正在讲话,梁辛墨调成静音的手机突然嗡嗡作响,是华紫雨发的信息。他打开一看,不觉惊呆了,居然是他昨天晚上和李月仙躺在一起的裸照!李月仙一副挑衅的笑容……

梁辛墨赶紧溜出了会场,给华紫雨打电话,华紫雨挂断了。他猛然感到牙痛,嘴巴抽搐几下,胸口也跟着疼痛起来。接着他又收到华紫雨发来的一个信息:

“事实证明李月仙是对的,你并不是真正想离婚,你一边承诺和我结婚,一边还继续和李月仙恩爱!难怪你让我把孩子做掉,原来就是为了甩掉包袱……我放弃一切投奔你,到头来只为当个小三吗……”

梁辛墨踉踉跄跄地向门口走去时,万世全追出会场,试图把他拉回去,却让他甩手挣脱了。万世全急忙在后面追赶:“你去哪儿?这样重要的会议你中途离开,等于是往枪口上撞!”

梁辛墨充耳不闻,跳上车,向市里疾驰而去。李月仙!李月仙!既然你做出这样的事来,就不能怪我无情了。这一百万你一个子也别想要,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还能把老子怎么样!

29

华紫雨租住在距县城一百五十公里的市里,一个叫馨园的小区,地处宝塔苑景区,风景秀丽如画。站在西边的凉台上,可以看到滚滚的黄河。华紫雨安装了一个双人吊篮,喜欢和他在上边相拥着白日说梦,演绎着一个个猪八戒戏嫦娥、放牛郎救狐仙、癞蛤蟆爱上天鹅的童话,所有的结局都是圆满完美的。梁辛墨也说过一个王子和柴火妞的故事,但显然不符合华紫雨的口味,刚讲了个开头就被迫停下了。

梁辛墨第一次上门,是接到华紫雨的电话,让他来取捎来的装有宝贝的包裹,敲开门看到的却是华紫雨,才明白自己被捉弄了,所谓的包裹就是华紫雨本人,而宝贝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惊讶得下巴差一点就掉在了地上。

30

门反锁了,梁辛墨用钥匙从外边打不开。敲门,也无人应。他打电话给华紫雨,挂掉了。华紫雨还在生气。这是他预料之内的,李月仙也是够绝的,换做谁都不好受,但华紫雨总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再怎么说,华紫雨毕竟是他的女人,两人都是本着共度一生去的,心应该是最近的,应该对他有所理解和宽容,这样的波折也是应该共同面对的。

他继续敲门,终于传出了华紫雨的声音:“你走!”他强压压火,让她把门打开,有话好好说,但听到的还是“你走”两个字。这使他更加恼火,敲门更加用力,声音也更大了。

门猛地被拉开了,华母愤怒的声音也同时泼出来:“敲什么敲!”

“阿姨,我想见一下小雨……”

“她不想见你!你走吧!”华母说着,随手就要关门,梁辛墨抢先一步把门顶上了。他早已羞愤地满脸通红。如果说华紫雨和他生气他可以接受,华母本应该从中调和,而不该火上浇油的。他咬咬牙强忍下来,把提着的箱子从门缝中塞进去,转身离开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梁辛墨却不知魂归何处。他不想返回县城,也不想住进宾馆。宾馆的房间让他压抑,让他窒息。他只好信步游荡着,最终走进了公园里,在一张长椅上躺了下来。

他原以为遇上了华紫雨,自己的归宿就已经找到了,现在看来却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他们之间的海誓山盟,在现实中显得那么脆弱。华紫雨当初无所顾忌地投奔他,虽说是为了他们的感情,但也未尝不是逼着他做出选择。此后的怀孕,保不齐也是华紫雨的手段,这样就使他彻底没了退路。

即便是华紫雨没有什么心机,但来到市里就是为了和他结婚,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像当初的单纯了。他的离婚又遇到了眼前的困境,肯定是未曾预料到的。华紫雨无疑挨了当头一棒,自然倍感失落。加上李月仙一再搅合,怀疑他的诚意就是在所难免了。至于会不会后悔来投奔他,甚至会不会质疑他们之间的感情,梁辛墨已经没有多大的把握了。

李月仙摆明了不会罢手,要和他争斗到底了。他今天把那一百万给了华紫雨,李月仙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除非他再夹着尾巴回家,继续凑合着过下去。而这,却又正是他不能做到的。

李月仙会不会把他受贿的事捅出去呢?思来想去,他觉得魏太平的分析还是可信的,这样做对她确实没什么好处。不过,李月仙不把事情捅出去,并不意味着她不做什么。会怎么做,他还想不出来。

喂!这地方是我的!

梁辛墨一抬头,发现一个拖着蛇皮袋的老头,正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他,只好折起身来走开了。他不免感到可笑,想不到自己居然落到了和乞丐争地盘的地步了。

几步路走下来,他感到浑身酸痛,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出公园了。好在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张长椅,他打算只在上边休息一会儿,不想却睡着了。

他被电话吵醒的时候,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好一阵才明白过来。打电话的是司机小郭。小郭说,老爷子来了,说有急事,非要见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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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父抱着一个破皮包,端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看见梁辛墨进来,小郭连忙退出去,随手带上了门。梁父这才打开皮包,把一打打的百元大钞倒在了桌子上。

“爸,你这是……”

梁父说:“把钱给政府退了,财去人安。”

“退什么钱啊?”

“人家捏着你的把柄,我还能有什么办法?”梁父叹了口气,平静地说:“你那天掂着箱子走,我心里就犯嘀咕,第二天月仙就回去了,也要那个箱子,我啥都知道了。”

梁辛墨一下泄了气,问道:“你哪来的钱啊?”

“我把房子卖了,加上平时积攒的,二十六万八。”

梁辛墨的心像是锥刺了一下:“爸,你这不是……不是添乱吗?房子卖了,你住哪啊?”

“毛主席给我分有地方。”

父亲说的是土改时分给他的那孔窑洞,父母在镇上买了房子之后,已经废弃多年了。那还能住吗?

“我拾掇了一下,能住。”

“爸啊!”梁辛墨的眼泪夺眶而出,给父亲跪下了,“儿子不孝啊……”

梁父没有流泪,伸手把梁辛墨拖起来,让他坐在沙发上,才说:“儿啊,咱从歪脖子树下过,该低头就低个头吧!儿啊,你再忍忍,这婚,咱不离了,行不?”

“爸,我实在是忍不了了。你看看这个女人,把我们爷俩都逼到什么地步了,我还咋忍啊!”

“她,那也是不想离婚,才……儿啊,不是你老子心狠,我实在是担心你出事,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咋去见你妈啊!”父亲还想说服他。

“爸,真的不行。我求你了,你要再这样,要把你儿子逼死的!如果说以前我还能和她凑合着过,现在她这样逼我,我对她只剩下仇恨了!再和她在一起,我真怕那一天会忍不住掐死她的!”

“唉!老天爷,这是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梁辛墨看到父亲是那么绝望,就安慰说:“我外边有人了。她,已经怀孕了,我不能抛下她不管啊。”

“噢?几个月了?”父亲果然来了兴趣。

“五个多月了。爸,咱往好处想想,说不定,还能给你添个孙子哩!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孙子吗?”

梁辛墨正要说下去,手机收到了华紫雨的信息,打开一看,一下傻眼了。

“妹子,我知道他把钱给你了!你别高兴太早,那不是钱,是梁辛墨的崔(催)命付(符)!你以为那一百万是从那(哪)里来的?是梁辛墨受会(贿)的脏钱!梁辛墨一只脚已经进监狱了(啦)!老天爷在看着呢,你想花这些钱吧?我道(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

看到梁辛墨的脸色变了,梁父也紧张起来,问怎么了。梁辛墨说:“有点急事,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说着走出门去。梁父追出来:“你去哪?”

“找世全。”

32

梁辛墨和万世全一起长大,除了年龄大两个月,别的就不占什么优势。他父亲说起来是教师,但一直做后勤工作,没上过一天课,实质上也就是个校工。万世全的父亲却是公社革委会的秘书,手握重权。万世全有一箱子的小人书,他一本也没有。万世全冬天有皮帽子,棉皮鞋,他也没有。就连打水仗万世全有竹筒做的水枪,他也没有。长大一点,他发现自己的优势在内功,力气比万世全大,学习也比万世全好。两个人高考落榜后,一起到学校代课时,他已经明显比万世全长得帅,而且喜欢风花雪月,沉迷于诌文写诗,而万世全却另弹别调,他关注的是中国的政治走向,筹划着自己的人生。此后俩人的道路虽然大致相同,但万世全总是比他占据先机,进步也比他快一步。梁辛墨不得不承认,万世全比他处事老道、稳重。在重大的事情上,也就万世全可以给他出出主意。

到了发改委,工作人员和梁辛墨打呼,他也懒得去理,径直向万世全的办公室走去。工作人员上前拦住,说万主任正在接待重要的客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的。他一把推开那人,推门走了进去,才发现“重要的客人”竟然是李月仙和艾三!

双方一下都愣了。还是艾三反应快,站起来问了声梁局长好,伸出手来要和他握手。他视而不见,径直走过去,在万世全的对面坐下,盯着万世全,一句话也不说。

艾三说:“万主任,看来你很忙,我们改天再谈,好吗?”

“好好!”万世全连忙起身,送艾三出去。李月仙也站起来,说我也走了,反正人家也不愿见我。

万世全关上门,坐回原位,才对梁辛墨说:“既然你看见了,我也不妨给你直说,是我帮李月仙找的艾三。目的嘛,很简单,就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

“你可真够朋友!”

“这话倒是没错!我问心无愧,对得起天地良心!我劝过你的,可你吃了秤砣,鬼迷心窍了你!”

“那就这样收拾我?”

“我这是帮你……”

“帮我?笑话,有这样帮的?亏你说的出……”

“等等,等等!”万世全打断梁辛墨,“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吧,李月仙已经向纪委的李书记,就是她那个一家子的叔告过状了,让纪委查你……”

梁辛墨腾地站了起来:“什么?她告我!”

“你也不要激动,人家李月仙可是说了,即使你坐了牢,她也会等着你的,你还是她的人。我倒觉得李月仙这一点还是可以理解的。你想想,她没有了你怎么办?你把人家扔到半道上……”

“扯远了啊!”

“好好!我知道之后,把李月仙大骂了一顿。李书记那老小子早就看着你不顺眼了,不过还算手下留情,因为知道咱俩的关系,就让我做好你的工作,这才把事情按下来了。谁知你软硬不吃,我怎么办?不帮李月仙,行吗?”

梁辛墨冷冷一笑:“是怕没法向李书记交差吧!”

“你要这么说,我也无话可说,我问心无愧!”万世全满脸涨红了,“兄弟!听我一句劝吧,你再这么折腾,可真要出事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比方说,局长干不成了,什么都没有了,你那个华紫雨还会跟着你吗?别天真了!就算你们是真感情,是真爱,但那也不能当饭吃吧!我知道,你和李月仙过一辈子是委屈了点,可那也是你的命,你得认!如果你现在敢保证你那个华紫雨,也能像李月仙那样,即使你坐了牢她还等着你,要饭也陪着你,那我不拦你!你说,你敢不敢保证?”

梁辛墨笑了,比哭还难看,长叹一声,说:“我也问你一句,假如你到饭店点了一碗饭,吃了几口很难吃,不想吃了,可饭店的人说你既然点了就必须吃完,让人按住你,硬往你嘴里塞,你会怎么办?”

“我就打包掂着走,不会让人家逼着吃。掂回家了想怎么处理就是自己的事了,谁也管不着!”万世全接着说,“你别以为离婚只是你和李月仙两个人的事,你们的关系一旦发生变化,你周围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你们的女儿、双方的父母、亲友,都得因你们关系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原先的人际关系,凭什么要因为你发发神经就得改变这一切?你搞清楚啊,这是你给大家找麻烦,不是谁要和你过不去,懂不懂啊?”

“谬论!全是谬论……”

万世全说:“我知道你不服!但你也要想想清楚好不好?你现在什么身份?一局之长!你不稀罕是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惦记着呢!你不知道现在当个芝麻绿豆的小官风险有多大是不是?你这么一闹腾,还能不授人以柄?你敢说你和姓华的是光明正大的,人家要说你个道德败坏,包二奶、养小三,也不算冤枉你吧?再说了,你敢说你做的一切事情都问心无愧?你敢说你的一切工作都经得起推敲?你敢说你拿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如果真是让人盯上了,较真查起来,你敢说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平时大家看起来相安无事,只不过是勉强维持着一种平衡。一旦哪一边有点风吹草动,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折腾得起啊哥们儿?”

33

梁辛墨是怎样从万世全办公室出来的,他已经不知道了。他走上大街时,天正下着大雨。他忘了开车,失魂落魄地在仓皇躲雨的人群中穿行,不时被人撞个正着。车轮溅起的泥水一次次向他飞来,他也懒得去躲避。他的手机不断地响起,他也没有查看、接听。他知道是华紫雨打来的,不是不想接,只是接听了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思虑再三,终于打定了主意,给华紫雨发了一个信息:

小雨,感谢你陪我度过了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光。本以为通过努力,我们就能终成眷属,然而上苍无眼、天意弄人,时至今日我已心力耗尽,离婚一事渺然无望。加之诸事纠缠,无力周旋。也许你我有缘无分,命定如此!所赠薄资,聊作度日之用,从此你我不再相见。愿你一切安好,珍重!

34

这两天,华紫雨如同跌进了万劫不复的地狱,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折磨着。本来她的妊娠反应已经不再那么强烈,刚刚能吃下一点东西,就收到了李月仙的信息。梁辛墨居然和李月仙上床,让她妒火中烧。昨天她本想听听梁辛墨的解释的,母亲只是为难梁辛墨一下,不料他居然走了。梁辛墨一走她就后悔了,等她追到门口,已不见了梁辛墨的踪影。她彻夜未眠。梁辛墨不但没有回来,连电话也没有一个,就像和别人上床的不是他梁辛墨,而是她华紫雨一样。她越想越气,就赌气强忍着没打电话过去。早上母亲让她去看房子,她没有去。一来她实在是太累,二来是怕走在路上人声吵杂,万一错过了梁辛墨的电话。这个时候如果梁辛墨打来电话而她又没接到,梁辛墨一定会以为她又拒接电话了,她不想让这样的误会再出现。不料等来等去,接到的是李月仙恐吓她的那条信息,让她大吃一惊,就连忙把信息转给了梁辛墨。梁辛墨并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打来电话,使她能够对李月仙的信息加以求证。她只好把电话打了过去,但梁辛墨却始终不接。

她首先想到的是梁辛墨出事了,也许是病了,也许是开车不小心发生了事故,或者是李月仙举报到纪委了……不!不不!应该不会是那样的,梁辛墨正在生她的气,所以才不接电话,一定是的!她自己生了气,不也是不接梁辛墨的电话吗?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必须见到梁辛墨才能搞清楚。万万没想到的是,梁辛墨居然给她发了那么个信息,让她肝肠寸断!

她不知梁辛墨突变的原因,但无论什么样的原因都一定与李月仙有关,与那一百万有关。她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了,到了她该做点什么,为自己争取幸福的时候了!她拿起电话,给李月仙打了过去。

35

华紫雨把李月仙约在了县城的一家咖啡馆里。李月仙在对面坐了下来,目光像两把刀子,在她的身上划拉着,不说一句话。服务生上前问她们要些什么时,才打破了僵局。

华紫雨说来杯卡布奇诺,又转向李月仙问要什么。李月仙很少来咖啡厅,不知道喝个咖啡还那么多名堂,又不想向华紫雨示弱,就说:“你要什么,我也要什么!”然后才大模大样地说:“你想说啥,说吧。”

华紫雨刚开口说了一句“我今天来找你”,就被李月仙打断了,“直说,我见不得绕弯子。”

华紫雨接不住岔,索性从桌布下把那个箱子提出来,放在桌上,推给李月仙。李月仙没反应过来,问道:“你什么意思?”

华紫雨:“我分文未动,都给你,你把他让给我。”

“你不要钱?要……”李月仙更蒙了。

“钱我可以自己挣,但他这个人,我不能错过。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心相爱?”李月仙镇定一下,冷笑道,“你知道啥叫相爱,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是两口子那才是相爱;不是两口子,那就是耍流氓!”接着又冷笑一声追问:“他不爱我为啥和我结婚?他不爱我我闺女咋生出来的?不爱我前天咋还和我睡呢?”

华紫雨早有准备:“那是你……你这是挑拨我们的关系!我不能没有他。我……已经怀孕了。”

李月仙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华紫雨的腹部已经隆起了,不由兴奋起来:“你,怀孕了!都出怀了!难怪他这时候非离婚不可!我明白了!他要再不离婚,等孩子生下来,你们就是重婚罪!连他,带你,都得坐牢!”

“啊?重婚罪?坐牢?”华紫雨睁大了眼睛。窗外大雨如注,电闪雷鸣。华紫雨的手触碰倒了杯子,掉在地上碎裂开来,发出尖锐的声音。她却似乎浑然不觉,喃喃自语:“我们都坐了牢,我的孩子怎么办?”

“作孽呀,连孩子都要受连累!”李月仙大发感慨,“梁辛墨个狗日的办的这叫啥事!”

看到华紫雨伏在桌上嘤嘤哭泣,李月仙这才安慰起她来:“我说妹子,你不要哭,咱还有办法。一个是你把孩子做了,拿着这钱离开,你们的事我不说,也没人知道。二是钱你还拿走,你把孩子生下来,交给我,我给你带,我保证当自己亲生的来养。”

华紫雨猛然抬起头,擦了一把眼泪:“不!我宁可去坐牢,也不能没有他!”

“我看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你以为他真正爱的人是你?”李月仙显然被激怒了,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摔在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华紫雨不知道李月仙又想耍什么花招,拿起照片一看,不由说道:“不对啊,我没照过这张照片啊……”

“我告诉你吧,这上边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她叫曹雪涵,当初勾引过辛墨,害得辛墨要死要活的,结果还是被人家给蹬了,到现在还是狗不改吃屎!他啊,也就是把你当成曹雪涵了,你以为他是喜欢你呀?你也就是曹雪涵的替身!”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华紫雨眩晕起来,刚要站起来,就差点摔倒了,只好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李月仙:“别自己骗自己了!你好好想想,他和你在一起,说醉话或者说梦话的时候,有没有叫错过你的名字?”

华紫雨神经质地重复着曹雪涵……雪涵……雪……站了起来,梦游似的向门口走去。

李月仙大获全胜,长长舒了一口气,招呼服务生收钱。服务生说,一共二百二十六元。李月仙以为听错了。服务生解释道:“一杯卡布奇诺是九十八元,您要了两杯,是一百九十六元;您打碎了一个杯子,要收费三十元。您一共消费二百二十六元。”

李月仙还是无法接受,一杯苦水水,就要九十多?服务生说,我们一直是这样收费的,明码标价。李月仙还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来,拿起包来掏钱。

“钱我来付!”

李月仙抬起头,华紫雨已经把钱递给了服务生。

“你怎么又回来了?还没死心?”

华紫雨笑道:“我想过了,你说的是不对的!他开始是把我当成了曹雪涵,但那时他也只是帮助我。在我们相识的前两年,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和我联系过。直到后来我们交往多了,我们才好上的。这说明他并没有把我当成曹雪涵,他真正爱的是我!再说了,哪怕他真的把我当成了曹雪涵,我也不在乎!就是让我改名叫曹雪涵,我也愿意!”

“你,真是疯了!”李月仙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我没疯!能在茫茫人海遇上他,不知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为了他,付出什么我都愿意!不就两年嘛,很快就过去了。还有几十年可以和他在一起,我认了。”

“你是两年以下,他,恐怕十年都不止!”

“啊?怎么可能?”

李月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你知道他那些钱哪里来的吗?他一个月就三千多块钱工资,以前还要少,要多少年能攒一百万?告诉你吧,那是三年前,一个叫龙在天的公司送给他的!”

“龙在天公司?我以前就在那儿上班的。”华紫雨一下想起梁辛墨得知龙在天老板威胁她时,拍案而起的情景来……“难道,他是因为我……”

李月仙恍然大悟,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华紫雨叫道:“哦?原来是因为你?你害死他了!我就纳闷他一个堂堂正正的清官,怎么就一下收了人家那么多钱,原来都是为了你!你就是一个狐狸精,专门害人的狐狸精!”

36

李月仙走在大街上,步子越走越轻盈,胸部越挺越高,脸也越仰越平,像打着高领结的英国贵族,几乎鼻孔朝天了。掂在手中的箱子不但一点也不沉重,甚至有着反冲力,几乎要带着她飘起来。她本来应该打车回去的,提着一百万的箱子走在大街上,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但她顾不得了,不是因为她得意之际忽略了,而是坐在车里,实在无法释放她满腹的激情。虽然她从来没有失去过必胜的信心,但几个月来的斗智斗勇毕竟让她感到压抑,几乎透不过气来。现在尘埃落定,她成了最终的赢家,而且还有意想不到的重大收获。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兴奋,终于抑制不住了。她想和人分享,但却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就退而改成唱歌,来释放自己的激情。她会唱的歌子不多,还都是小时候在学校里唱过的,就随机哼唱起那首《战斗进行曲》:“我擦亮了三八枪,我子弹上了膛,我背好子弹带,勇敢向前方。我刺刀出了鞘,刀刃闪闪亮。别看他武器好,正义在我方。我撂倒一个俘虏一个,撂倒一个俘虏一个,缴获他几支美国枪……”

37

李月仙一见梁辛墨回来,连忙堆满笑容迎上去,看到梁辛墨那奇怪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坦然地坐下,说:“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随你的便!”

梁辛墨看着李月仙,越看越觉得面目模糊,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女人,让他的脊背一阵阵发凉,胆颤心惊。

今天中午,他在手机里看到华紫雨的信息:

“辛墨哥,有幸和你相识、相知、相亲、相爱,并有幸和你的初恋有着相同的容貌,分享你的爱。我走了,孩子我会做掉,你放心。永别了!期待和你来生再见,并且能够早点见到你,成为第一个被你宠爱的女人。”

他赶紧打电话给华紫雨,对方已经停机了,就发疯了似的跑到华紫雨的出租房,早已是人去楼空。

梁辛墨强打精神,说:“我说怎么找也找不到,原来在你这里!”

“什么?”李月仙莫名其妙。

“装什么装?曹雪涵的照片!”

李月仙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找了出来,摔在茶几上,说:“给,这就是你的命根子!”

梁辛墨拿起照片,端详片刻,仔细装起来,又问:“我再问你,曹雪涵是怎么走的?”

李月仙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我对她说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岁就订婚了,还说你母亲常年卧病在床,都是我在照顾,家里地里的活都是我干的。”

梁辛墨盯着李月仙:“就这?”

“我说,我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她只要陪着我去打了胎,我就把你让给她……”

“你他妈的混蛋!那时候连碰你都没碰!”

李月仙理直气壮:“是啊!我只是试试她,看她是不是真心对你。结果她不经试,一下就走了。这怪不得我……”

梁辛墨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无比,像是由一头被放上案子待宰的猪发出的,震得四壁颤动,然后止住笑,厉声问:“李月仙,你到底要我什么?”说着掏出钱包,把银行卡、钱包里的钱、钱包一一扔在李月仙身上。李月仙试图上前阻止,梁辛墨大喊道:“怎么,还不够?”随即脱掉外衣也扔了过去,又问:“够不够?”接着继续脱衣服。李月仙扑上来抱着梁辛墨,哭喊着:“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你!”

梁辛墨大喝一声“去你妈的!”一把推开李月仙,向外冲去,却又折回身来,冲着李月仙继续喝道:“李月仙我告诉你,你就是把世上的女人都赶跑,都杀光,我也不会再要你!你不是想威胁我吗?好啊,大不了我去坐牢,出来了我就是去要饭,也不会再要你!我就是死了,也绝不会和你埋在一起!”喊完,他看也不看跌坐在地上的李月仙,摔门而去。

38

七个月零十九天的早上,梁辛墨和魏太平再次走上了法庭。魏太平告诉梁辛墨,这是法院判决不准离婚之后,超过六个月的第二次起诉,完全符合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释规定的离婚条件,法院肯定判决离婚。他们不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李月仙正提着那个箱子,走进了检察院的大门。

39

又过了三年零一个月十四天,一身囚服的梁辛墨坐在监室的床铺上,盯着墙壁发呆。他剃着光头,已经明显苍老了许多,表情木讷、迟滞。一个警察在门外喊道:“梁辛墨,家属会见!”他依旧无动于衷。

警察生气了,质问道:“梁辛墨,听见没有?”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不见!”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三年了,你怎么总是不见你老婆啊?”警察见他仍不吱声,还是不死心,“你就是不见你老婆,总要见见你女儿吧?”

“我女儿单独来见我,我就见。”

“等你女儿单独来会见?你想把牢底坐穿啊?她只有三岁,什么时候才能长到十八岁?”

“三岁?”梁辛墨震惊地回过头来。

40

玻璃墙外,李月仙抱着一个大约三岁大的小女孩,站在远处。看到梁辛墨,微笑着走了过来,指着梁辛墨对小女孩说:“快看,那就是爸爸!”

梁辛墨惊奇地注视着小女孩。小女孩被梁辛墨的样子吓坏了,慌忙抱着李月仙的脖子叫起来:“妈妈,我怕……”

李月仙哄着小女孩:“别怕,别怕,乖,那是爸爸。”

梁辛墨拿起玻璃墙上的电话听筒,问李月仙女孩是谁,李月仙告诉他,是华紫雨的孩子。看到梁辛墨吃惊的样子,李月仙补充说,华紫雨生下这孩子,得了产后抑郁症,喝了安眠药,不在了。又过了三个月,华紫雨的母亲也去世了。

41

李月仙抱着小姑娘从监狱大门出来,经过路边一辆小车后,车上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对着李月仙的背影欲言又止。直到李月仙渐渐走远,她才转过身来,走到监狱门前。警察问:“姓名?”

“曹雪涵。”

—完—

通联:三门峡市六峰路西下环共同律师所宋海峰 电话13707647126

【作者简介】子弋,原名宋海峰,律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1987年开始发表诗歌,2010年发表小说,先后在《莽原》《大河诗歌》《东京文学》《洛神》等刊物发表诗歌、杂文、中短篇小说一百多篇(首),诗歌《以狂风为马》获第五届河南省网络文化新生活诗歌一等奖,出版书籍《活着回家》获三门峡市“五个一”工程三等奖。现供职于河南共同律师事务所。

微信公众号:LSWY1818

责任编辑:张淑清

本期编辑: 张玉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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